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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次例行体检,爸爸被查出身患白血病。
妈妈听到消息后愣了很久,她不相信天生要强的丈夫会患上这种疾病,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而爸爸目光呆滞了一天,盯着病房的窗外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医生来查房的时候,爸爸坚决地跟医生说保守治疗,妈妈沉默。爸爸说,不想在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最后时光里,都要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度过。
爸爸有保险,但是昂贵的透析费用家里也难以承担。爸爸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拖累家里人,所以他开始苦口婆心的劝我们所有人。说坚持化疗不过是延长数月的生命,就算治也不一定能好的了,他不愿意把自己最后的人生束缚在医院里,接受一次又一次痛苦的化疗……在所剩不多的时日里,他希望过自己想过的生活。一开始我是反对的,作为女儿,对于爸爸的这种行为我表示特别不理解。沉默很久的妈妈开口了:就随你爸吧,他要是不想呆在医院,我就跟他一起回老家。
大学毕业之后,我留在了这座城市参加工作,父母为了跟我相处的时间能多一些,专门从老家来到了这里。但他们始终怀念乡下的生活,喜欢他们的小菜园,不习惯大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和快节奏的生活。第二天,我就开车把他们送回了老家。回去以后,爸爸的心态并没有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消极。爸爸骑车载着妈妈去花市,买了许多花和树,拉回来种下。每天早上,妈妈和爸爸就在院子一角,接水浇灌,许久没住人的院子被打理得生机勃勃。
每每有空我都会回家看他们,我看见院子里的花长得越来越好,妈妈每天想着法子给爸爸做好吃的,只要爸爸想吃的,妈妈都尽量满足。然而爸爸的脸庞却日渐消瘦下去。我让爸爸少干点活,不要这么辛苦,对身体不好……爸爸却满心欢喜地对我说,跟你妈养养花,种种菜一直是我的心愿,现在这样我很开心。当年我跟你妈认识的时候是个穷小子,结婚都特别简单,连个像样的求婚都没有,总觉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,有机会了再补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。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?如果现在不去做,以后恐怕是没机会了。
后来爸爸腼腆的递给我一张请帖,上面写着爸妈的名字,原来爸爸是想给妈妈补办一个婚礼。这是爸爸在生命最后的日子,选择为妈妈做的一件最有意义的事情。
在镇上的婚纱店里,爸爸替妈妈挑了一件洁白的婚纱。还别说,爸爸穿上西装的样子,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个身患重病的病人。拍完婚纱照,爸爸让我偷偷地支开妈妈,我照做了。只见他单独把摄影师叫到一旁,对摄影师说,麻烦你,帮我单独拍一张吧……接着后面的那句话,让我瞬间泪下:要黑白的。爸爸说,我不知道我活着的日子还剩多久,提前准备也是好的。爸爸坐在凳子上浅浅的微笑看着镜头,我想那一刻他心里回想地应该全是和妈妈三十年的幸福片段吧。
婚礼如期举行,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。来的亲戚都在叹息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患上了这种病。在婚礼上,爸爸拉着妈妈的手说,我不知道爱是否可以生生世世,我只在乎这一生一世。有时想提前了断自己,不再受病痛的折磨,以一种清醒有尊严的方式,可是我又不想离开你和孩子,我害怕一觉睡下去,就再也醒不过来了。听完这些话,在场的很多人都忍不住哭了,包括我。
婚礼结束后,他俩单独在云南游玩了一个星期,期间每天都会跟我语音视频,发定位告诉我他们很安全。起初,我担心爸爸病情坚持要跟着一起去,可爸爸劝我说,你工作忙,不要太耽误事了,我跟你妈能好好照顾自己。这一次,我尊重了爸爸的选择,没有跟着去。
从云南回来后的第三天,爸爸走了。妈妈虽然悲伤,但情绪没有失控,反倒安慰我:别哭,你爸走了但他没啥遗憾,想做的事情都做了。后来再次回家看妈妈时,她把他们当时在云南拍的照片给我看。我看见他们在大理的小巷中,俩人亲密地并着肩,悠然前行。我突然意识到孝敬父母不单单只是给他们钱,给他们买多少东西,而是给予他们更多的是理解和支持。让他们快乐且随心地度过他们的老年生活,直到生命的最终,满满的都是满足的回忆。而这些回忆都是生活留给生命最珍贵的礼物。
生命的意义在于陪伴,在于爱在当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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